魏玿云甚至知道,有些人是拿她给自家女娘举例子,引以为戒。可女娘们又羡慕她的自由不羁。渐渐的,那些风声便被掩盖了。她是不被拘束的,他也不该在这种事情上拈酸吃醋。魏玿云不再劝,只在她身边,时不时给她递东西。镇上的郎中不多,脾气也都很古怪,王漓那种外来客去请,是喊破喉咙也叫不出来郎中的,所以他才慌乱中将沈昭送到了酒馆。鱼鸢嘴甜,很得郎中喜欢,但还是拖延了一阵子,鱼鸢不敢催年寿已高的郎中,生怕一个不妥善给人催恼了。沈昭的腰被砍了一刀,血肉模糊,身上更是有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伤口,郎中瞧了 镇上的家家户户已经挂上了灯笼, 魏玿云是私塾先生,写的一手好字,天一亮, 就有许多人人等在酒馆外托魏玿云写几副对联。
魏玿云一一应下。街上人头攒动,都在采买新年要用的东西。花锦爱热闹, 早早拉着鱼鸢走街串巷去了,魏玿云跟在她们后面慢吞吞地走,庆贺新春的舞娘恰好在彩排, 都是熟识的人, 将花锦和鱼鸢簇拥在中间。魏玿云记挂着没写完的对联, 见花锦玩的开心便没有叫她,自己先折返回去了。魏玿云上了楼,正要回房, 余光瞥见一间紧闭着的房门,心里一动。郎中昨日来过, 说若是过了这个年还醒不过来, 多半就没救了。魏玿云心里想着, 再回过神来, 已经走到了房门口,花锦嫌弃郎中抓的药熬制出来太苦, 魏玿云便提出让她换间房住,花锦想都别想就拒绝了。魏玿云与花锦的房间隔了很远。而沈昭只住在花锦隔壁。魏玿云总觉得,她用旧友来形容她与沈昭的关系, 未免太肤浅。来都来了, 魏玿云推开门, 正想将房中的窗户关上,结果刚迈出脚, 就看到了床榻上的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。沈昭这样的天潢贵胄,就算褪去一身华衣,刚从病魔中爬出来,也是难掩矜贵。沈昭抬眸,看向魏玿云的那一刻,眸中的幽深让魏玿云下意识脚步一顿。沈昭容貌俊美,苍白的脸色都没能遮住他带来的凌厉感。沈昭淡漠地看着魏玿云。魏玿云收起乱飞的思绪:“你醒了。”魏玿云总觉得沈昭的眼神让他脊背发凉,干脆上前关上了窗子:“王漓送你来,鱼鸢吓坏了,你睡了半个月。”沈昭嗓子干涩,强忍着不适开口:“多谢。”魏玿云递来一杯水:“不必言谢。锦娘说你与她是旧友。你既是锦娘的朋友,便是魏某的朋友。”沈昭这才反应过来魏玿云的意图,他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,哪儿能看不出来魏玿云的试探。沈昭薄唇紧抿,心里的厌恶翻腾,下意识就想说些什么刺激魏玿云。话到嘴边,他又想起花锦,硬是不咸不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他这冷淡劲儿,魏玿云就是想问,也问不出来什么:“王漓可有说过,何时来找你?”这是下逐客令了。沈昭腰腹还疼着,要不是行动不便,在此地也没有属下照应,他一睁眼就会走。沈昭神情淡然:“待亲自谢过窈锦娘后,我便离开。”他飞快喃过一个“窈”字,又察觉不对改了口。魏玿云不聋,他面不改色地起身,又关心了沈昭两句才离开。沈昭将摆在眼前的药一口气喝了,他也不敢乱走动,只坐在榻上等花锦。花锦再回来的时候,夜已经深了。魏玿云见她便说:“他醒了。我去王家请人接他回去?”王漓哪儿是什么王大娘子表兄,花锦猜都猜得到他身份是威逼利诱来的,想来王家人定然不认得沈昭,便拒绝了魏玿云的好意。花锦抬脚上楼,去看沈昭,魏玿云跟在她身后,花锦也没拦。沈昭没想到,魏玿云又来了。这么紧张?沈昭只觉得好笑,但他不敢在花锦面前刺激魏玿云,便木着脸与花锦解释:“王漓说你每逢新年便会回来,我想着远远瞧你一眼,出了些差池受伤,洛州有急事处理,王漓一人带不走我。并非刻意来打搅你。”最后一句才是他想说的。沈昭说完,撑着床榻站了起来:“多谢你。”他站都站不稳,但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留下,正思索着先找家客栈凑合一晚上,明日再想别的法子。花锦:“王漓回来了吗?”沈昭局促地站着。见沈昭不说话,魏玿云上前主动提出:“天色已晚,若你不介意,等伤好了再走吧。”沈昭便看向花锦,见花锦面色如此,这才谢过魏玿云:“有劳了。”魏玿云催花锦去歇息,花锦抬脚要走,沈昭紧紧地盯着她,她偏头看了他一眼。魏玿云侧过身,揶揄道:“锦娘不与友人叙叙旧吗?”沈昭眸子一亮,可花锦摇摇头:“不了,早些睡吧。”魏玿云扬唇,背影都看得出来高兴,他二人并肩离开房间。沈昭定定地看着门外的影子。魏玿云与花锦站在门外,并没有各自回房,魏玿云:“他既然醒了,也不便再住你旁边,你我相隔甚远,若出了什么差池,我听不到。”魏玿云一开始是有些醋的,不过现在一想,焉知这不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?